“威尼斯完蛋了。”
托尼在意大利威尼斯的圣马可广场后给一家奢侈品店打工，今年四十五岁的他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威尼斯人。他穿着考究，向我推销他们家的包时，说的每一个形容词都装饰着华丽的腔调。
但他的微笑仅限于推销，在我结账后向他问起威尼斯的状况时，他的言语里满是担忧。
“威尼斯完蛋了，本地人越来越少，到处都是外地人过来开的旅馆和餐厅。”他说，“这里太贵了，如你所见，生活的成本太高。”
威尼斯正在“消失”
托尼看了一眼窗外如织的游客，他们在眼前的教堂和尖塔外拍照，似乎并不关心这座城市正在发生什么。按照意大利人口学家的统计，在三十多年前，威尼斯有12万人，截至2015年底只剩下了56000余人，而那位专家预计，到2030年，将不再有“全职”威尼斯居民。
2008年，威尼斯当地居民举办了一场“葬礼”，在市内的运河安装上了一辆吊车，车头挂着一个红色的棺材，以警醒人们对于人口下降的意识。颇具艺术感的抗议没有扭转这一危机，按照彼时意大利媒体的说法，“这座城市正在死去”。
更糟糕的是，正在消失的不只是这座城市的灵魂，还有它的躯壳。
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，威尼斯的海平面上升了23厘米，过去每年洪水淹没圣马可广场的次数不到30次，而现在则会达到上百次之多。和托尼告别离开广场的时候，所有游客都被迫在临时搭建的栈桥上行走、排队进入教堂参观。
就在我到达威尼斯的第二天，四十年没在三月份下雪的威尼斯，迎来了席卷整个区域的降雪。大雪覆盖了正在举行应对气候变化研讨会的威尼斯国际大学，所有的与会人员都对这场大雪忧心忡忡，气候的变化带来了极端天气，带来了逐渐上升的海平面。
就像中国的“门槛”，在威尼斯的商店门口，晚上都会竖起高高的挡板，防止海水浸没。泛滥的洪水同样也使得一些低层房屋损坏，难以改造成旅店迎接游客。公寓减少不仅推高了游客在威尼斯的住宿成本，也让当地人更难找到安身之所。
出路难寻
不过，威尼斯人似乎还在努力抗争，希望在这座属于游客的城市之中找到自己的容身之处。
威尼斯大学的一位教职工告诉我，威尼斯近几年来频繁地举行抗议活动，反对大规模的旅游业，这些“泛滥”的旅游业正在推高租金，迫使更多的人离开家乡，去往意大利或者欧洲的其他地区生存。
抗议起到了一定的效果，威尼斯市政府近几年也出台了一些政策，包括禁止在历史中心新建酒店和餐馆，但对于在威尼斯本地经营的企业和年轻市民来说，这些政策似乎还远远不够。
“威尼斯是一座单一行业城市：它依靠旅游业生存，就像我们依赖食物一样，”在餐桌上，那位教职工告诉我，“但是为了健康，我们需要正确的食物，就像旅游业需要正确的方式一样，而错误就意味着死亡。”
在威尼斯，有很多人在试图找到旅游业和当地人生活之间的平衡，但这确实很难。这座城市的医院、国家机关甚至外国领事馆都被改成了宾馆供游客居住。“有一种观念认为，威尼斯应该把入口封锁住，向前来这里的每一个游客收费，”他说，“就像迪士尼乐园一样。”
但我告诉他，这样的办法在中国有很多的古镇采用，以“古镇保护费”的名义向每个游客收取，但是，没有市政府的政策和对旅游业精细化的管理，只会对这个城市的旅游业带来不利的后果。
对于只依靠旅游业生存的威尼斯来说，任何不利的后果，都有可能导致当地经济的崩溃，让仅剩的5万多名威尼斯人彻底失去信心。
悬在时代的拐点
除了普通市民以外，意大利的企业也试图通过更绿色的技术和更高的投入，帮助这个国家变得更加清洁和低碳，对抗日益增加的温室气体排放。
作为号称“欧洲的炼油厂”的国家，意大利拥有全欧洲最高的炼油产能，全国上下有大大小小十几个炼油厂。而在威尼斯的Porto Marghera岛上的这一座，隶属于意大利埃尼公司。2012年，该公司投资1亿欧元将这个日炼能高达8万桶的传统炼油厂改造成为生物炼油厂。
这也是全球目前唯一一座由传统炼油厂改造而成的生物炼油厂。该工厂生产绿色柴油、绿色石脑油、液化石油气等，采用棕榈油和其他一些生物质作为原料，为当地的船舶提供清洁的能源。
我在飞往威尼斯的飞机上，透过舷窗看到了这座独一无二的生物炼油厂，它的塔楼和烟囱与威尼斯主岛上的大相径庭，但在我看来，和圣马可大教堂一样，它是这座城市最美的建筑之一。
伫立超过千年的圣马可大教堂，下层拥有五个圆形拱门，两旁为华丽的大理石柱。中央大门装饰着三层罗马式美术浮雕。最外层是19世纪的镀金镶嵌画《最后的审判》，在许多世纪中，教堂内外的镶嵌画都曾更换过，但是这里从未改变。讲述圣马可教堂遗迹故事的镶嵌画位于侧门的弦月窗上。上层从拱门顶端开始，装饰着枢德和超德、四个战士及圣徒圣马克雕像。
千年以来，它一直是威尼斯人的骄傲，它也目睹了这座城市的兴衰。而未来，它或许会见证一个没有威尼斯人的威尼斯诞生，也或许，在日益增加的温室气体排放中，迎来它自己的终结。
